漂居中,有許多似是而非、為顧及面子,不惡也不壞,不全真實也不全虛假的對話。
別對朋友有太高的期待,也別對迎面而來的擁抱有所畏懼。對你處處掩飾和對你掏心掏肺的人,誰伸出援手,誰轉身棄離,什麼都無法預料。
在獅城我試過,認識個五六年的君子之交,離開前密集來往交心到在異國好友面前摳腳聊私密心事都不怕評斷。甜如蜜的兩三年來往,莫名的誤會即斬斷聯繫,漂居到異鄉再發展自己的人生。還有不甜也不淡的熟識,好像順著水勢漂到一個小窟窿給卡在那裡,等著陽光出現,積水蒸發至水氣,什麼都沒了,人也沒了。
漂居,你得耐得住孤獨。
PIC 一個人在書店吃午餐,讀犯罪心理學的書,我一直喜歡自己的時光。
在獅城無心插柳獲得的友誼對我來說,是我那炙熱南洋天地下的陰涼樹蔭,在那兒,人生充滿正面能量地(旋轉跳耀)享受著人性的溫暖光輝!
「把S放到我家來,你們放心地去英國參加葬禮,不會有事的。」非裔的法國人琳達對我說,從她的眼神裡我知道,她非常認真看待我的煎熬。
「我怕麻煩,萬一傳染給妳的孩子們也不好。」當時S發燒,隔晚是我和K上飛機的日子。
「我有辦法的,別忘了貝川這麼常出差都是我一打二!」琳達再三向我保證,貝川也是我們喜歡的好友,琳達的先生。
琳達曾經對我說過,「妳知道嗎?我在新加坡一點都不孤單,因為我遇到好多像我們這樣的人。我們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遇到類似的問題,所以我在這裡比在法國開心。」
琳達開朗的笑,比南洋的陽光更炙熱,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同一條船」這一說,她不是嚼嚼舌根,她關心著自己身邊的漂居媽媽,我們一起上鼎泰豐,我包水餃給她吃,她做法式鹹派和我分享,然後幾家子一起喝著法國香檳、紅酒、白酒,芬蘭漢娜又拿出龐貝琴酒,我只記得最後大家打著太極拳,孩子都昏睡了爸爸媽媽們才醉醺醺地抱著孩子依依不捨像群做壞事的青少年少女笑鬧離去。
「妳知道妳去紐約,我一點也不擔心我們會失去聯絡。」
「是嗎?」我笑著回答,語氣中充滿不確定。
「我們會在紐約相見啊!或是在加勒比海、墨西哥見面啊,我去過好多次了!」熱愛熱帶島嶼的琳達,生活簡樸,把家庭開銷投注在旅遊上。
「呵呵,對啊,我都沒有去過耶。」
「你們聖誕節應該來我們法國的房子一起過,還可以教我包餃子。」
「相信我,如果決定權在我,我一定不加考慮和你們一起過聖誕節。我啊,會想死妳的!」
「我們會見面的,相信我。」
我和琳達視訊,給她看桂格房東的房子,她給我看因為南洋濕氣燙直又捲起的黑髮,兩個人哈哈大笑著。
「妳好嗎?」
「還好,還是新加坡比較方便。這裡到哪兒都要開車,我跟個阿嬤一樣在路上開車每天都快要被喇叭按瘋了!」
「誒,妳要知道,新加坡對妳方便,對我們來說可不一定方便。」
「怎麼說。」
「在法國到哪裡都要開車,多好啊我可以把所有東西都丟在車上,不像在這裡我們只能坐捷運和搭計程車。」
這就是我的法國女友琳達,她從不會附和任何人,沒有過於樂觀的安慰詞,也不會以偏見之心評斷任何人,琳達的先生給公司安排在新加坡的豪華私人公寓,待人處事無所炫耀也無所高人一等。
我喜歡琳達,因為她對各國文化尊重、且永遠保有好奇之心,直來直往,琳達漂居的交友圈,說著各國語言的人都有,她踏出了法國圈子卻沒有失去原來的自己,對交友戒慎恐懼的我,和琳達一拍即合,相識三個月說得話比認識三年五年的人都多。
漂居生活,再孤單總會遇到對的人,關起門來,說說當地人不想聽的話,多半是無傷大雅的揶揄,在玩笑中,一個異鄉的輪廓就給勾勒出,筆觸且深且淺。那些平日不真實也不虛假的敷衍對話,也都給拋到九霄雲外。
漂居人生,好友就像一只熨斗,熨平你生活中以片面印象來往的人們,那有意無意所留下的皺摺。
PIC 接S,我站在參天大樹下望著上方,誰不寂寞,寂寞就開枝散葉吧。
夜盡,我緩緩地說。
「你覺得,今天我是不是脾氣比較好。」
「對,妳今天沒有罵我沒有抱怨東抱怨西,比較習慣這裡了是吧?」
「我發現我想吐的原因可能是鼻子過敏,我吃了抗組織胺,所以我的反應變很慢,感覺比較溫柔喔對吧?」
「呵呵,反應變慢?妳不是一直都那麼慢嗎?」我無言,但全身無力連罵人也懶。
「威塔姐說如果晚上學校有活動我們兩人都要參加,沒人看小孩的話,S可以放在她家。」
「嗯,我覺得不太好⋯⋯」
「別擔心,威塔姐說她說的算,她和我一樣從新加坡搬來我們有共同的話題,而且我超愛她手沖的印度奶茶。」
「還是不要,我們自己想辦法。大不了不要去就好了。」
「擔心什麼啊?」
「反正妳自己小心一點,不要搞到我被炒魷魚。」
「真的被炒魷魚那我們就回台灣開親子餐廳吧!」
我口中的威塔姐,可是K老闆的太太,我紐約漂居生活中的新熨斗。
「別怕!會喜歡妳的人就會喜歡妳的。」琳達的話言猶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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