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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居一年後。

在紐約近郊生活一年了。肌膚習慣了室內空氣中的低濕度,耳朵學會了辨認哪房鄰居的除草聲,眼睛喜歡上了花草樹木的四季顏色,身體也找到它抗衡低溫與風雪的方式。

國際搬家差不多如此。確定學區後、找房、買車、開戶、添購新家具、安排課後課程,熟悉家庭醫生、超市、餐廳位置,日復一日,慢慢降低對一個新的地域的陌生感,不再時時被驚慌失措的感覺包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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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 春天前院的蒲公英

 

至於我周遭的一切,強迫自己穿上低敏的盔甲去看待,人們常常說保持一顆開闊的心胸去接受擁抱新事物 (be open-minded),知易行難。成了在白人社會主導的美國生活的華人家庭,和大學時期全新擁抱異國文化的心態不再一樣。有了孩子,怎麼理解和練習小鎮上的社區感(sense of community),讓孩子在一個友善且與社區互動的環境裡度過每一個階段,是扮演一個母親得格外用心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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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 夏天後院的小村莊

 

從前在獅城,孩子與家長不定期圍繞著國際學校的聚會,遇見每一個在獅城駐足的家庭(包括我們),都帶著度假的心態過日子,沒有人知道哪一天會搬離那個隨時可以辦泳池派對的公寓,一遇假期,大家早已在半年前安排好假期飛往東南亞或澳洲,把握住在那便捷小紅點的旅遊機會。城裡的生活枯燥,但城外是一個又一個不同風俗民情的國度,要冒險,搭一個小時的飛機即可到達。住在獅城,如果你熱愛海島,喜歡濕熱的夏和轟聲雷動的雨季,它有許多道門,讓你輕易地推開它,豐富自己的旅遊經歷。甚至讓你脫離了現實,為了玩樂而工作。

 

社區感這種東西從未被提及,能夠有機會在獅城住上幾年的國際家庭,除了工作和體驗生活,孩子在高牆圍起的私人公寓公園泳池裡,總能和幾個朋友玩上,沒人花太多心思在網絡的建立。偶爾的社交聚會已經滿足了大家身處這悠哉的熱帶異鄉,加上離台灣近,我在獅城也有三兩家人,曾經的生活達到一個完美的平衡,永遠不想改變它。即使我內心深知,獅城的安逸侷限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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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 秋天Bear Mountain湖景

 

住在小鎮,人們有著上百個網絡無形進行著:讀書會、在職教育、直銷團、各式各樣的團購、新來與久居的人們、隨著掏金工作而來的歐洲外商聚會、世居此地的猶太人大小慶典團、亞洲各國團聚、應有盡有的網絡,你得放寬心但小心,他人也同時在觀望,掂量的標準是人人當面不說出口的默契禮儀。如果有幸踏入了某個網絡或不幸被剔除了哪個網絡,平常心以對,保有時間與平穩心情,把自己的家人照顧好,隔日再繼續探索新的網絡。直到你建立了自己的「社區感」。在西方國家獨立生活、身邊毫無家人支持的華人,找到了與人互動的方式,日子也就一天一天在勞動與責任義務中渡過。

 

小時候不只一次聽過大人的朋友們因移民到北美,妻子不久後得了憂鬱症,孩子的情緒也接連受影響,最後不得已放棄當地的一切回到原點。現在我終於深刻體會,我是在家中工作的人(work form home),乾枯坐在家中「社區感」也不會憑空出現,出了門即使語言溝通無障礙,挫敗與失落不時會出現在某個對話的轉身。

 

當負面情緒出現時,我開始反覆用著一個方式:停止在心中出現「我覺得、我感覺」開頭的句子,用「我認為」代替,然後去看負面情緒的源頭,再去找解決的方式。才會想像自己穿上低敏的盔甲,然後把所有的感覺感官投入到身邊的自然景象,一天一天拼湊著在小鎮生活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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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 苳天小鎮上雪景一隅

 

我已學會生活在房子裡,對房子的恐懼也與日遽減,可以沐浴在有著金色陽光灑進的飯廳裡喝一杯茶讀幾頁書,欣賞院子裡無人的寥落。我不再提起那房東的種種,細心對待他留下的一磚一瓦,房子裡處處有了新的姿態與味道。記得在居住了長達近一年後的某一天,我終於能夠脫下襪子、赤腳踩在光潔的地板,冰涼的木板一次又一次提醒我,我離獅城很遠了,年輕時喜歡文學的少女誰不愛莒哈斯(Marguerite Duras),我漸漸體會她在離開越南回到法國時夢中不停出現對濕地的思念。我對獅城也有著那麼一丁點兒相仿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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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 今年秋末於紐約,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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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艾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